內子與詩
(稿於2017年)
因內子鼓勵,我的敲夢軒詩稿第四輯《翦茗墨痕》終於面世了。內子認為我應把未出版過的八、九百首存稿選些付梓,保留自己的心血,留給嗣輩作為記念。於是我就印了一冊320頁的《翦茗墨痕》。
我寫了63年詩,內子讀了我的詩58年。內子名若梅,我19歲時為她寫了一首〈詠梅〉。這是我初次追求我所心儀的女子回家後所寫的詩:
冒冷尋芳賞碧苔,凌霜擢秀帶煙開。
幾生修得諧香雪,擷取瓊枝著意栽。
這詩看是贊美梅花,但我要表述的卻不純粹是這麼一回事,而是透過這詩把我第一次“追女”的心情抖了出來:
我去追求及拜訪那叫若梅的女子,心情害怕,怕得像在冬天冒寒一樣直打顫發抖。她冷艷而人品秀美絕俗,但我們卻像隔著一層煙霧,對她未能過於親近。我要幾生才修得到與她同諧白首呢?我決心要把這女孩迎娶回家然後著意去寵愛她。
內子愛好古典文學,尤好詩詞。記得當年我與內子登金馬崙高原,時新路未通,車程迤邐遙遠頗感寂寞。我們想到一個解悶的方法,自山腳起夫妻倆接力背誦詩詞,從杜甫的〈秋興八首〉到東坡的……我一句、她一句地背誦到山頂。忘句時雖苦惱沉吟,卻也苦中覺樂,當記起而又能背誦時,兩人便會大喜大笑,不覺間便扺達目的地了。這雖與趙明誠、李清照的賭書潑茶方式不同,其夫妻之間琴瑟和鳴樂趣卻是一致的。
很多讀者都說看不懂我在《翦茗墨痕》寫的僅有120個字的〈自序〉,要我解釋。其實我上面所寫的“詠梅”與“登山賽誦”也在自序中寫了進去:
夫僕敲夢軒中,構室而稱翦茗;排牋案上,潑墨以便留痕。詠則梅浮月韻,戲而茗潑茶香。竊緇塵碌碌,幾八十年。卷帙盈盈,愈千百首。詩吟世道炎涼,態現行藏低抑。歷年所作有篇,倘若棄之可惜。遂選五百餘首,梨棗自供玩賞,非博虛名;版遺嗣輩留存,是則本意。
譯文:我在敲夢軒中築有一室叫做〈翦茗齋〉;案上排牋寫稿以便留痕。我寫梅的風韻秀逸,夫妻常以詩書為戲。竊想我在俗世勞碌近八十年,詩篇愈千百首。我寫世道炎涼,我行藏低調。歷年所作有篇,倘若棄之可惜。遂選五百餘首,付梓自供玩賞,非博虛名;出版留給子孫保存,則是我的本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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