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8/2011

敲梦痴言:傲世孤标话菊花


这是笔者2011114日发表在南洋商报商余版的一篇文章


敲梦痴言:傲世孤标话菊花
2011/01/14 2:40:39 PM
徐持庆

带露噙香缀陇头,傲霜一朵最宜秋,说的就是噙香傲雪、开在秋天的菊花。一提到菊,不期然就会想到陶渊明;飏香秋满砌,欲剪忆陶诗,就会想到他的《饮酒诗》: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

不与春争艳,孤标独倚篱,这就是不为五斗米折腰的陶潜的写照。陶认为做人要讲求气节,岂能为区区五斗米的官俸而去向一个庸俗的上司折腰!于是他便弃官归田,南窗寄傲,孤标独倚,到南山下悠然赏菊去了。

温柔宛约

与陶渊明《饮酒诗》恰成对比的,黄巢却霸道地写了一首《不第后赋菊诗》。陶诗温柔宛约,黄诗霸道骄横。陶令悠然,闲写东篱把盏之菊;黄巢霸矣,威描金甲满城之花。

巢写道: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冲天香阵透长安,满城尽带黄金甲。黄巢是农民革命战士,他称菊花为我花,作为被压迫人民的象征;与之相对立 的百花,喻作封建统治集团。他把黄色的花瓣设想成战士的盔甲,用香阵来形容军容,用”“ 二字描述其霸气,以赋菊展示出农民起义攻占长安的胜利前景。

红楼梦第三十八回,曹雪芹描写大观园众人分题作了十二首咏菊诗。黛玉咏了 一首《问菊》,其中有句:孤标傲世偕谁隐?一样花开为底迟?她问菊花:不随流俗的人该与谁一起归隐?同样是花,为什么独独你开得最迟?这一问,问 出了菊花的轻俗傲世,花开独迟,道出了菊品的清高孤傲,品格无尘。

黄花凋谢

北宋女词人李清照,看到黄花凋谢,满积一地,于是在她的《声声慢》中写下了满地黄花堆积,憔悴损,如今有谁堪摘?之句。

宋诗人郑思肖《画菊》诗:宁可枝头抱香死,何曾吹堕北风中。是说菊花就算枯萎了,也停留在枝头上,纵然有些许坠地,也断无满地堆积之理。因此就有 人非议李清照满地黄花堆积一句于理不合。此纯因道学家、文章家论诗,才有此可笑之语。他们不懂何谓诗趣诗味以及诗人的主观意愿,硬是要 来套进变幻莫测的诗歌中,实在大煞风景!君不闻太白有白发三千丈回须一饮三百杯千里江陵一日还之诗句乎?

(稿于广州旅次)


1/20/2011

敲梦痴言:歌断九廻肠



这是笔者20101231日发表在南洋商报商余版的一篇文章


敲梦痴言:歌断九廻肠

2010/12/31 2:53:32 PM

●徐持庆


品茗犹兴唱女伶,羊城茶肆亦歌厅。解放前广州人都喜欢在茶楼一边品茗,一边听女伶唱歌。现在古老作时兴,广州很多茶楼像歌台,恢复了曲艺茶座,请来女伶歌唱。著名的有大同酒楼、爱群酒楼、莲香酒楼及彩虹茶座等。

落盘珠引樱桃破,顾曲郎倾耳窍听。琵琶音韵清脆,如珠落玉盘。女伶歌喉圆润,似莺声宛啭,樱桃小口唱出清脆音韵,吸引一众顾曲周郎倾耳欣赏。

扣人心弦

他们唱腔珠圆玉润,足以扣人心弦,消魂夺魄。三日绕梁魂欲夺,一时忘味箸为停,令听者停下筷箸,不知肉味。在伶人唱罢、乐器停止之后,听众总还回不过神来,依然沉醉在歌乐之中,这就是所谓红牙檀板轻敲罢,还若神游醉未醒了。

我在广州长堤沿江路的大同酒家遇到了你这位美歌伶。你丰姿盛鬋,螓首娥眉,豆蔻梢头一枝艳,如苞却绽吐芬馨。你使我倾心,莺声呖呖谁无梦,青睐眤眤我属情!

相逢海角,同属天涯。我远道而来,停骖买唱,独惜行旅匆匆,瞬即离别。嗟余羁旅到何时,江畔莺音惹客思。啼鹃唤我当归去,拍枕涛声似马驰。

你歌声抑扬顿挫,甚得昔日名伶徐柳仙唱腔的神韵。我因与你离别在即,便点你为我唱一曲徐伶的成名之作:〈再折长亭柳〉。

“别离人对奈何天,离堪怨,别堪怜。离心牵柳线,别泪洒花前。甫相逢,才见面,唉,不久又东去伯劳,西飞燕!”你声如杜宇之哀鸣,歌若夏蝉之凄咽。顿令余心耿耿,倍觉卿意绵绵。

音调凄怆

音乐过序之后,你为我续唱:“忽离忽别负华年,愁无限,恨无边,惯说别离言,不曾偿素愿。唉,春心死咯,化杜鹃,今复长亭折柳,别矣婵娟呀!”字字唱出相思血,句句歌断九廻肠!词曲悲凉宛转,音调凄怆刻骨;你唱得如泣如诉,苍凉一洒伤心泪,我听得如醉如痴,凄动九回百结肠!

深感碧玉多情,平添别绪。十里送长亭,筵无不散,浮生悲短景,梦亦难凭!奈何人随雁远,我不禁哀吟起来:“长亭未到已肠廻,别矣婵娟蜡炬灰。今夕羊城凭尔唱,他朝歌榭再谁陪?桃潭千尺留还别,梅笛三更唤岂回。世上黯然何物最?消魂自古是离杯!”

(稿于惠州博罗旅次)

1/16/2011

重新执笔撰写散文


重新执笔撰写散文


我已有二、三十年未在报章什志发表散文了。去年一位文友去世,这位文友的夫人嘱我为她丈夫写一篇悼念的文字,于是我为亡友写了三篇悼文,分别发表在《南洋商报》的〈南洋文艺〉及〈商余〉两副刊上,那知从此就引发了我重新执笔撰写散文的兴趣。

文白相杂

在这创作期间,我想到上世纪五十年代《南洋商报》〈商余〉版的一位专栏作家“南鹃”,他在〈商余〉所写的〈抒情集〉广受当时的读者欢迎。南鹃的旧文学底蕴甚佳,对诗词曲赋的驾驭功力更属一流;他所写的〈抒情集〉是以文白相杂的文字行文,文中更杂以前人及自己创作的诗词。他的这个“文种” 一时风靡与迷倒了当代的读者群。可惜南鹃的〈抒情集〉专栏写了百余篇就成绝笔,而人也不知所踪,只给读者对南鹃及其文章留下无尽的缅怀。

一直来,我都苦于大马报章的文艺副刊甚少刊用(甚至不会刊用)传统古典诗词,致使古典诗词简直没有媒体的发表园地。于是我灵机一动,何不以南鹃的“文种” 撰写自己的散文,在文中掺入自己创作的古典诗词,这不就等于有了一个发表古典诗词的“变相园地” 了吗?

颇佳反响

于是我便以文白相杂的文字撰稿。可能因为这个“文种”六十年来未曾再出现过,因此拙文一发表,便引起了读者的颇佳反响,有读者甚至马上在〈商余〉版写了一篇文章:《南鹃重返文坛?》作为回应;更有读者致电舍下询问我与南鹃的关系。

可能因为读者的反应颇佳,《南洋商报》〈商余〉版的主编来信对我说:“请你替自己的稿起个栏名吧。”意思是她要为我在〈商余〉辟一个专栏刊我的文稿。我便为自己的专栏起了一个栏名,曰:《敲梦痴言》。《敲梦痴言》的文字除了有古人的诗词曲赋,也有我自己创作的近体诗词、骈体文字,更有我们倡行的简体诗词夹杂其中。

写专栏因为要定时交稿(每周一篇),对我来说是有一定的压力的,因此为了应付写专栏,近月来我已鲜有格律诗词创作了。就如上月我到大陆旅游一个月,在旅次亦要撰稿寄出去。不过这种压力的挑战也是一种乐趣,当稿毕时会有写好一首诗般的满足感的。



1/11/2011

敲梦痴言:美与丑


这是笔者2010年12月24日发表在南洋商报商余版的一篇文章


敲梦痴言:美与丑

2010/12/24 2:36:43 PM
●徐持庆

造物主在世上缔造了美丽的鲜花,同时也缔造了丑陋的蛆蝇。百花齐放,馥郁了淡涩的人生;百蝇并舞,脏污了美味的珍馐。

有些人美得令别人自惭形秽:西施浣纱,每令游鱼沉水底。昭君出塞,每教飞雁落平沙。貂婢拜月,每使月魄闭云端。玉环赏花,每致牡丹羞上林。鱼、雁、月、花都自惭形秽,羞与丽人媲美,于是“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也就成了美丽的代词。

成人之美

美并不可恃,英国作家培根说:“美犹如盛夏的水果,是容易腐烂而难保持的。”《论语》:“君子成人之美,不成之恶。”然而世上成人之美者少,欲置人于丑境者众矣!

美丽与丑陋界限分明,天渊有别。但很多时,人的美貌与美德往往不符,有时丑中见美,有时又美中见丑。庞士元面丑而心精,张易之面秀而心丑就是一例。

三国的庞士元(庞统)相貌奇丑,可是谋略不凡。刘备与刘璋决裂,庞统提出上、中、下三计取蜀。刘备认为上计过急,下计又太缓,故依中计而行。先斩杨怀、高沛,再攻成都,因依了貌丑谋高的庞统之计所向披靡,终取蜀州。

武则天周朝的张易之面孔俊秀,深得武则天的恩宠,纳为面首。张易之因而专权跋扈,专擅朝政,残害忠良。他面俊心丑,连唐中宗之子李重润及永泰郡主亦为其怂恿武后而遭缢杀,其丑亦彰矣!

西班牙小说家塞万提斯说:“女人的美貌好比远处的火焰,如果不挨近,火烧不到身上。”唐玄宗却因为挨近远处的火焰,亲近了美貌的火焰杨玉环,终于烧到唐代开始走向衰败。

相反地,齐宣王却因立了一位容颜丑陋的王后,从此国运大治。西汉刘向《列女传》载:齐国人钟无艳,容颜丑陋,但她志向远大。当时执政的齐宣王,政治腐败,国事昏暗,钟无艳为拯救国民,冒死请见齐宣王,陈述齐国危难,指出如再不悬崖勒马,将会城破国亡。齐宣王纳其谏议,立为王后,从此国运大治。

《史记.仲尼弟子列传》:“以貌取人,失之子羽。”表面上的美与丑,确实能让人迷失。我们应该把不管美或丑的形貌跟美的德行结合起来,这样的美、甚至丑才会放射出夺目的光辉。

(稿于澳门客次)



1/04/2011

敲梦痴言:怎得今朝再暨南



这是笔者2011年12月14日发表在南洋商报商余版的一篇文章



敲梦痴言:怎得今朝再暨南

徐持庆

数载羊城暂驻骖,当时记取把花探。我曾一度在广州暨大负笈,离开广州瞬即四十多年了。

一意缠绵

犹记当初在校园与妳邂逅,我如蜂惊艳,似蝶恋枝。那时妳穿著六幅拖裙、鬓鬟高耸,丰姿绰约。我一时魂绕香闺身不主,梦回深夜影还驰。此后我们耳鬓厮磨,同参砚席,两情相悦,一意缠绵。

每届黄昏月夕,我俩在绽放着白玉兰的校园小巷漫步,扣着妳似玉兰花般尖尖的小指,欣赏妳如玉兰花般空灵雅淡的娇姿,了无俗态,我确实被妳的丰姿迷住。清雅的白玉兰就依稀似妳,标枝缀玉凝晴雪,别院薰幽沁画簾。

犹记我俩在长堤漫步,只见暮霭沉沉染柳桥,河桥柳色尽堪描。当时曾记堤边肆,你品酒来我弄箫。我俩喁喁私语,静赏珠江潮浪,闲数珠海渔灯,你哼小调,我诵小诗:掩映渔灯逐浪移,潮音江韵若催诗,长堤蹀躞喁喁步,一任此情无了时。

毕业骊歌高唱之日,正是别离哀调奏响之时。你随双亲转赴沪上,我束装买棹南洋。我们唯有靠着鱼雁传书,天涯寄语。不料时局无情,你一家竟被判北大荒而去,从此音书两绝,欲系无由。

兰札未从云外见,伊人转向梦中寻。每日等候你的来函,一直等到黄昏,斜晖问我癡何甚?极目低廻为底吟?连夕阳都要问我:“为什麽你这样癡獃,极目远望、遥盼低廻,到底为谁吟哦?”

一别如今四十年,相思化作三更梦。连臂歌残人已去,恨他别矣向天涯。四十水流春已老,六朝人去雪无痕。

物是人非

今日我重临广州,重临海珠桥凭吊。当日与妳在桥上把袂,含烟枕水海珠桥,倒照波心扣楚腰。曾是并肩今独伫,水中孤影叹萧条!如今依旧云山珠海,依旧穗市羊城。依旧滔滔江水流不尽,只是物是人非事事休!

如今是江南梦,飘絮落濛濛。一念萦迴随雁渺,几人省破转头空?一切都变了,不变的就只剩下江南烟雨,还像以前般潇洒从容。

鹊去巢空在,燕归人未归。独寻樑下苦栖迟,为君剪烛一题诗。数年作客空馀恨,千里怀人转若痴。我为此写下了缠绵之句:数载羊城暂驻骖,当时记取把花探。校园缱绻难如昔,怎得今朝再暨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