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席題詩話律聯﹙三﹚

即席題詩話律聯﹙三﹚

「口占」是創作活動中的一個名詞，指不用起草而隨口成文。金代董解元《西廂》：「佳人對月，依君瑞韻，亦口占一絕。」後多指當場作詩，亦即「即席題詩」之謂也。

二○○○年，我與內子若梅旅金馬崙高原，返寓途中，路經金寶市郊一廢礦湖，有農於大湖之畔築寮養鴨焉。湖灘白沙成片，沙上鴨陣成群，數量成千上萬；在沙灘湖水之間的鴨陣，給人有一種「雁落平沙」般的感覺，呈現了一幅異常壯觀的圖景，令人不勝讚嘆！當時我雖然在駕著車，卻被這壯觀的場景把我的視線從馬路上吸引了過去。

對著這難得一見的偌大鴨群，內子一時興起，衝口而出，吟了一句：「山下橫塘養鴨家」，繼而囑我續吟餘句。我於是一邊駕駛，一邊口占，一首絕句就此吟成：

過金寶養鴨礦湖口占

山下橫塘養鴨家
幾疑胡雁落平沙
卻愁饕客擒將去
用作廚中煮醬茶

在古代科舉考試時，為防止假冒，應試的員生必須在考場內即席賦詩，以示真材。隨著唐代科舉考試的建立，即席題律是古代文人首要面臨的課題，更是決定文人是否入仕的重要關鍵。現代的考生有福了，這種嚴謹的考試制度取消了，考生已不必再受「即席題詩」的折騰了！

然而我卻曾經歷過一次有如古代科舉考試一般、在考場內即席賦詩應試的經驗。

二○○三年，為了嚮往大學校園生活，我決定到廣州暨南大學深造碩士課程。暨大規定，凡入讀學子，必須參加入學遴選考試。我既要入讀，考研一關當然也不能豁免了。

依稀記得當時中文一科的考卷共有五題，解答時間規定為兩小時。在解答了前四題均屬古典文學範疇的試題後，再翻開最後一題來作答時，卻出乎意外發現老師「特別」給我擬了一個考題，題曰：《暨大考研，即席賦律一首應試》。

一看詩題，雖屬「應景」，但由於即席而賦，又時間緊迫，不由得誠惶誠恐，心情忐忑。但既臨戰陣，就衹有躍馬提鎗，揮戈應戰了：

暨大考研，即席賦律一首應試

為求深造訪羊城
早在髫齡已屬情
譽滿南陲稱暨大
蜚聲嶺表賽燕京
樹人長燦珠三角
養士堪當柱一檠
厨下羹湯呵手作
聊將粗饌托詩呈

此詩粗略一看，尚屬平穩。但若精細剖析，頷聯卻犯了律聯「合掌」的避忌。

「合掌」是指詩文對偶意義相同的現象。亦即是一聯中的兩句話差不多衹有一句的意思；意簡言繁，是詩人所忌。

上詩頷聯的「譽滿南陲」、「蜚聲嶺表」八個字，兩句話同一個的意思，這就是合掌對了。尚幸還有後面「稱暨大」、「賽燕京」把兩句的意義分別帶出及表達了不同的意思，因此粗略一看尚不會覺得太過不堪；但此聯是有合掌之嫌的。

此外頸聯中的「珠三角」、「柱一檠」，乍看之下似能成對，這完全是因為給其中「三」與「一」兩個屬對的數量詞混淆了耳目。但仔細分析，「珠三角」三字是地名，而「柱一檠」卻非地名，因此「珠三角」與「柱一檠」是不適宜成對的。

上述兩聯不能算是工對，極其量僅可勉強以寬對名之，以科舉考試的尺度來衡量，那是絕對落第的。但話說回來，在考場上即席應試，面對心理壓力，加上時間緊迫，倘若還在對仗上處處求工，那麼，思想就很難有回旋的餘地了，因此我當時就像《新嫁娘》下廚般，戰戰兢兢地吟哦，自知所作難有佳績，就衹好「厨下羹湯呵手作，聊將粗饌托詩呈」了。

總而言之，言而總之，對才疏的我來說，即席題詠律詩是有一定的難度及難有特別精彩的作品的。可時有時卻為「形勢所迫」或「一時技癢」，還是不避「風險」偶而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