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8/2009

即席題詩話律聯﹙四﹚

即席題詩話律聯﹙四﹚

雅集聯吟,雖然是由一班人中每人一句或兩句題詠,但還是屬於「即席題詩」的一種。

上世紀七十年代,台灣詩人易君左過訪怡保,我是曾與易老同席聯吟的其中一人,該吟稿曾刊於當年的《大人》雜誌,可惜我年輕時對自己寫過的詩詞都沒有收藏的習慣,更何況衹是聯吟的詩?加以年代湮遠,我又數次遷居,因此該期《大人》雜誌已佚,否則就可抄錄於此了。

一九九八年四月,我們怡保山城詩社一班社友,到檳城參加該地詩社舉行的詩人雅集,席間照例又作聯吟。

當時我們聯的是律詩,輪到我聯句時是頷聯的第三句,我寫的句子是:「客雅如詩詩款客」。當這句子傳到坐在我鄰座的仁兄續句時,他一看,皺了眉,轉傳給隔座的社友看。如此一個傳一個,將此句子傳遍同席其他九人,大家都認為句子難聯,既然是我出的句,大家就要求由我自己來對。

我寫此句時實在是不經意而寫出來的,絕對無心要為難續句者。當重新再看自己寫的句子,才發覺這確實是「難搞」的句子。大家都在等著看我怎樣應付聯句,當時時間緊迫,衹好搜腸翻腦,終於以:「情醇似酒酒添情」作對交卷。因此即席題詠律詩是有一定的難度與「風險」的。

當「客雅如詩詩款客,情醇似酒酒添情」一聯吟成後,一位社友認為此聯對仗頗佳,提議我日後寫詩時倘有適合此兩句詩意的場合,不妨將它嵌入詩中,以免「浪費」了此聯。

事隔兩天,摯友李庭輝、黃松齡從馬來半島南端的新加坡過訪敲夢軒,自然又是論詩把盞。兩位詩友離去後,我寫了一律:

別離

別離應更有新聲
好記當時翰墨盟
客雅如詩詩款客
情醇似酒酒添情
臨窗剩南洲眺

覓句空餘北雁鳴

聚教由來天際月
倩誰能耐阻虧盈

○○五年,我在廣州暨南大學進修。九月廿七日那天,一位畢業了的師兄李向軍突然返校蒞訪趙維江老師,我們的碩導趙老師素重情誼,課後邀宴共同叙舊。酒酣之際,醉醒之間,大家要求我即席賦詩以為趙師及諸同門助興。

乘著幾分酒意,我開始即席吟哦:

蒙邀敘舊樂盈盈
感我師尊萬斛情
幸拜元詞河北趙

三句一下子吟成,就等著第四句的律聯對句了。在繼續寫下去之前,讓我對第三句作些註解:

幸拜元詞河北趙:趙,指趙維江老師,河北人,暨南大學中文系主任兼碩士班導師,現任中國遼金文學學會副會長,於金、元詞方面之研究與開拓貢獻甚多。整句是說:「我們有幸能拜在專擅金、元詞的河北籍趙老師門下。」

至此,要續吟第四句就很不容易!可是句子既已吟出,就衹好硬著頭皮應付了。

「元」是朝代,必以朝代作對;「詞」是文學名詞,必以文學名詞作對;「河北」是省份名稱,必以省份名稱作對;「趙」是姓氏,必以姓氏作對,而且還必須是「八庚韻」的字。這麼多的「規限」,要即席吟題絕對不容易,當時心情忐忑,准備放棄這第三句。

我曾說過:一般論者都認為,要創作詩歌必需具備的因素為:﹙1﹚具有天分;﹙2﹚充實學養;﹙3﹚符合性情;﹙4﹚適合環境。要具備此等條件才可寫詩,缺一不可為。這種說法固然有其道理。但以本人多年的寫作經歷 ﹙與「經驗」有別﹚,我認為創作詩歌還有一項奇妙的成功因素,本人姑且把這項因素稱之為「幸運」。而這次幸運之神突然又降臨到我身上,使我吟出了此頷聯的第四句:

「等随宋學洛陽程」。

﹙按:程,指程頤,宋代洛陽人,與兄顥同為北宋理學創立者。弟子為求列門牆,於門外立雪盈尺,因有「程門立雪」之美談。﹚

上述頷聯第四句的吟成,完全與筆者的天分、學養、性情、環境無關,因此我自己一直都把這項創作詩歌的奇妙因素,稱之為「幸運」。這或者就是古人所謂的「妙手偶得之」吧。在我的寫詩生涯中曾出現過很多次有如上述的「經歷」。

謹把當日即席吟成的一律錄下:

蒙邀敘舊樂盈盈
感我師尊萬斛情
幸拜元詞河北趙
等随宋學洛陽程
芸窗喜共磨經籍
雅座欣陪醉醴酲
今日先傾聯誼酒
復期折桂酒重傾

最後讓我在此對上詩末聯的第七、八兩句作些贅言。

按律例,在同一首詩內不能出現重複的字,即同一字不可在同一首詩內重複出現兩次。

上詩的末聯,第七句「今日先傾聯誼酒」有一個「酒」字,第八句「復期折桂酒重傾」也有一個「酒」字,豈不犯律?但此詩的末聯是流水句,出句與對句詩意互相關連,一氣呵成,這樣的句型是可以一字重複用兩次﹙甚至三次﹚的。就正如李商隱的《無題四首‧其一》:「劉郎已恨蓬山遠,更隔蓬山一萬重」的「蓬山」兩字重複出現兩次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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