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律中的“借对格”
我上贴了《夜誦》一诗:
问余日月怎生过,帙帙盈箱待琢磨。
四处夜蛩鸣北苑,三更灯火诵东坡。
四处夜蛩鸣北苑,三更灯火诵东坡。
苦来未怯由他耳,老去其能奈我何?
序属深秋花尚艳,篱边一簇正婆娑。
序属深秋花尚艳,篱边一簇正婆娑。
有诗友非议我颔联“四处夜蛩鸣北苑,三更灯火诵东坡”的对仗出了毛病,说“北苑”是地名,“东坡”是人名,为两个异类词性,焉可属对?
其实我用“北苑”对“东坡”,是以诗律中的“借对格”来属对的。记忆中我前此亦曾多次以“借对格”来属对入诗。
“借对”是律联中一种较为特别的对仗方式或方法。所谓借对,有时候,字在句中的意义对起来本不甚工,但那字另有一个意义却恰和并行句中相当的字成为颇工或极工的对仗,这就叫做“借对”。
我在《新加坡国宝诗人潘受》一书(2007年出版) 中,曾就对“借对”这联律方式作过下录的描述:
潘受亦擅于创作高难度的“借对”对联。借对,是律联中一种较为特别的对仗方式或方法。所谓借对,有时候,字在句中的意义对起来本不甚工,但那字另有一个意义却恰和并行句中相当的字成为颇工或极工的对仗,这就叫做“借对”。潘受因为创作技术纯熟,文字驾驭能力卓越,因此在他的笔下往往就创作出令人拍案叫绝的借对。例如:
“荒鸡每促三更起,罗马原非一日成。” 《后春风二首》之二。
“荒鸡”(三更前啼的鸡)是动物名词,“罗马”﹙意大利首都﹚是地方名词,本难成对。但诗人却用诗联中特有的“借对”方式,巧妙地把罗马的“马”借来作为动物的“马”,以对荒鸡的“鸡”;这样一来,把本就对不起来的“荒鸡”、“罗马”对上了,诗人把两个词性不同的语汇并行对成颇为工整的对仗,这样的造联就最能表现作者的诗联艺术了。
又如:
“何图原子新时代,犹见初民旧典型。”《金马仑高原四首》之四。
原子是物理学名词,初民是普通名词,两者本不属对,但诗人把原子的“原”字借成形容词以对初民的“初”字;把本属物理的原子的“子”字借成人类的“子”字,以对初民的“民”字,这就成了一联工整的借对了。
又再如:
“妙哉黄子久,写此白辛夷。”《紫老画白辛夷见赠复督余题之》。
黄子久是元代画家黄公望的别字;辛夷则是香木名,白者名玉兰。黄子久为人名,白辛夷是植物名,本不属对,但经过诗人巧妙地把黄、白两字借作颜色去属对,就成了上述一副智能与艺术结晶的五律宽对了。
还有:
“春申食客何鸡狗,夜午脂妖化凤麟。”《黄浦滩头夜步》。
春申即上海,因战国时楚春申君(黄歇)而得名。夜午即午夜之倒装,作深夜解。春申属地名,夜午是时间,地名与时间本不属对,但诗人巧妙地把地方名词春申的“申”字借成“十天干”的申时去与夜午的“午”(亦十天干之一)字相偶,这样一来,本不属对的两个词属就经作者巧妙加工而艺术地对上了。
又还有:
“量腰日日三分减,照镜星星一倍加。”《春雨》。
“日日”为时间,“星星”形容两鬓花白,本为两个异类词性,不能属对,但诗人把“日日”与“星星”都借成天体运行的恒星来属对,那就成了巧妙的对仗了。
我们还可以从潘集中找出很多“借对联”,诸如:
“衣沾雨润清明近,笔扫云开碧落宽。”﹙《春到南园》:借“清”作“青”为颜色以对“碧”色﹚
“剩从笔势窥皋鹤,疑有锋芒射斗牛。”﹙《鹰公遗稿玄隐庐诗十二卷荷君夫人远道寄来属校者初校读竟感成长句二首》之二:借星宿“斗牛”的“牛”为动物的“牛”以对动物的“鹤”﹚
。
又如:“怀沙已作湘累去,抱石能招屈子还。”﹙《题抱石赠所画屈原行吟图》﹚:借人名的“傅抱石”
的“抱石”两字对《离骚》篇名的《怀沙》,拆开来更成了“抱”对“怀”、“石”对“沙”的工对等等,只要我们走入潘受“借对”的艺术殿堂,就可玩味与欣赏到潘受造联的隽颖艺术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