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自況四首
僕僕征途類塞鴻,天倫繫我各西東。
今之北美如浮梗,明返南洋若轉蓬。
未羨千金身顯赫,祗求八秩體趫雄。
铓鋒早斂歸刀鞘,嘯傲江湖念已空。
註:
(1)趫雄:矯捷強壯。
我僕僕征途就像一隻南來北往的塞外候鳥鴻雁一樣,因為子女各處地球的西東一方,為了享受家人歡聚一堂的天倫之樂,就繫著我兩地奔波。今之北美、明返南洋,就如斷梗飄蓬一般不停的浮轉著。不羨千金巨富及顯赫名聲,祗求八十高齡體魄仍然矯捷強壯。我早已把铓鋒收斂藏於刀鞘之内,不再有嘯傲江湖的念頭了。
(二)
老來底事念深深?難釋民權日見侵。
八十紅塵慚綵筆,三千白髮枉丹心。
抱憂莫笑人如杞,淬句空教詩勝針。
荊棘銅駝期速靖,好謳盛世豁吾襟。
註:
(1) 荊棘銅駝:銅駝,古代置於宮門外,而銅駝竟爾長滿荊棘,故後以“荊棘銅駝”形容世亂荒涼。典出《晉書·索靖傳》:“靖有先識遠量,知天下將亂,指洛陽宮門銅駝,嘆曰:‘會見汝在荊棘中耳!’”
若問老來何事還念念不忘,那無法釋懷的就是看到民權日益被侵蝕了。在這紛紛攘攘的俗世中活了八十年,慚愧沒能有一枝彩筆寫下佳章,徒然剩得三千白髮,對時局深憂,枉有一顆滿腔熱血的赤誠之心。不要笑我對目前亂局的担心就像杞人憂天,把詩句淬煉得尖利猶勝鋼針亦屬徒然。期望亂局早日安靖,好教大家齊唱盛世之歌來開豁我抑悶的胸襟。
(三)
老去仍常憶暨南,三年飲墨釅兼酣。
杖鄉未願稱耆叟,耄耋還思再少男。
客館已然將姓隱,天涯無復把杯貪。
操觚織夢奚囊置,敝帚閒翻佐笑談。
註:
(1)釅:味道濃厚。宋·蘇軾詩:“江城白酒三杯釅,野老蒼顏一笑溫。”
(2)杖鄉、耄耋:杖鄉,《禮記》:“六十杖於鄉。”謂六十歲可拄杖行於鄉里,後以“杖鄉”作為六十歲的代稱。耄耋,八十歲。
年紀大了,仍常常憶念起在暨南大學唸書的那段日子,在那裏讀了三年書,就如喝醇酒般味道濃厚暢快淋漓,十分盡興。當年六十三歲我進入暨大,可仍是不肯認老,現在八十歲了,還真想可以再次成為一個少年郎。我在寓居的館舍已然隱姓埋名,遠處他鄉真不敢再提壺耽盞了。我執筆濡毫、織夢成句,放入詩囊之内,常敝帚自珍在空閒時翻出來當作笑料般閱覽。
(四)
盈巔銀鬢尚童真,守得冰心不染塵。
詩筆焉曾夤富貴?清襟猶可賽松筠。
因緣喜註三生石,業績徒虛八秩辰。
九十未臻欣則甚?身邊鮐背更誰人?
註:
(1)鮐背:古人九十歲的別稱。
雖然滿頭白髮,但欣喜自已仍樸實單純,保持着一顆純潔的心,一塵不染。我筆下何曾寫過攀緣巴結富豪權貴的詩篇?我襟懷高潔、節操堅貞,可與松、竹相比。喜得能與妻子相知相伴,有一段美好的姻緣,可惜卻沒有一些足以告慰的業績,徒然虛度了八十載的光陰。我認為尚未活到九十歲又有什麼好值得開心歡喜的呢?因為能活到九十歲的試問我們身邊尚有多少人呢?
2020-6-23 時80歲生辰 於美國德州翦茗齋